甫拾即是

行止此次追著沈璃到了凡間，我相信就如他說的那般，是為了跟沈璃道歉，但我認為他的道歉應該會帶著掩飾情感成份，因為他對沈璃那種種反常舉動，有說不出口的原因，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對沈璃有些動心了。

促成他動心的成因是慢慢形成的，這一切要從那根袖箭簪子開始。

我初看行止從拂容君那裡取回沈璃的兵器收藏品卻不立即還給她，反而一件接一件地欣賞把玩，以為他是想要多瞭解沈璃，但後來看了幾遍他在大雪山那裡疑惑金娘子的鑄劍台不好使，然後再重看這段，才恍然大悟，他與金娘子那段對話其實暗藏了許多訊息，除了揭示他與金娘子的交情匪淺，不但可以坦露心之所愛，也能讓他信任到可以將所愛交托，還有一點，行止原來也是兵器迷。

我是這樣猜測的，他與金娘子建立交情，應該是以前常去她那裡尋好兵器，並且自來熟地去使用人家的鑄劍台。如今他已不需要用到這些金屬兵器了，但愛好仍在，所以邊把玩沈璃的兵器藏品邊感嘆：“沒想到王爺還有這廦好。”其實是在說，沒想到沈璃跟他一樣喜歡玩兵器，他多瞭解她一些了。

然後找到那根被她珍藏起來的袖箭簪子，他起先並未認出來，但後來那瞭然一笑，是在霎時間明白自己在沈璃心中的份量極重，並不是她現在表現的那樣，疏離又不在乎。

接下來看到她對墨方多方維護、對聯姻的無奈接受，還有生病難受，一一的動搖了他維持已久的冷心薄情。所以才會有後來的比武追問、醉酒質問了，因為他動了心，只是，他當下就立即克制。直到沈璃對行雲愛的告白，與他劃清界限後又不自覺的維護，他再也不能自欺，對沈璃沒有男女之情了。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以為自己即使動了情也能很好地控制，所以他才會在沈璃面前放鬆，放心做真實的自己，哎呀，他們倆啊，誰沒見過對方最狼狽不堪的模樣？是不需要再隱藏什麼的，因此他後來那些所謂的撩撥，其實都是延續了行雲時期的逗弄沈璃方式：逗弄，安撫，惹急後，立即順毛。

因為，他還沒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

不過，有進步的是，他學會了主動牽手。在他目前的認知裡，他認為主動牽沈璃的手，就是對她表示愛護的行動，一如她對他那般。但自從沈璃在浮生門那受重傷的那刻起，他對她的動心，變成動情。

他此前不明白她為何會為了靈界事務不惜命，原來，她的拼命，不過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為靈界，也為自己。如今，看著受傷頗重的她，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視不管，冷眼旁觀靈界苟延殘喘。而要讓沈璃更好地活下去，唯有讓靈界一切安好，所以他對她承諾，會護佑她與靈界的安危，這可是他主動背負的任務。

我之前分析過，行止承擔三界運轉的責任不是他自願的，而是沒有他選、被迫攬上身的任務。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三界無聊頂透、讓他煩不勝煩，並未有太多的關心，他一天一天地寂寞無聊地熬著，只不過是在混日子等死。如今不嫌麻煩地主動背負，那是因為，沈璃已成了他甜蜜的麻煩，所以，他甘之如飴重視她所重視的、守護她拼死都想守護的一切，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也是他為她動情後的另類回應。

另外，對於沈璃以命賠命的玩笑，他的承諾是真的，因為他是那麼珍重的回應，那是經過思考後才給的承諾。我猜想，他那時的想法應該是，他往後總會將她保護好，決不會讓她再有生命垂危那一刻，若真有那麼一天看著她比他先死去，他大概也不想活了。他經過此次，其實也已不想對沈璃掩飾感情，只是沈璃不敢再靠近，以致他們在人間進了一步的感情在回到靈界時猶如他們倆共同看到的煙花般，瞬間綻放燦爛即逝。

彼時的沈璃只知道神若動情就會被剝奪神格，但她不瞭解的是，作為最後一位上古神的行止，一旦動情是會毀天滅地的，而靈界首當其衝。當他們回到靈界後，便因彼此維護某些人的立場又起衝突。雖然沈璃在行止質問她似乎太維護墨方時回懟不如他那般會疼人，可我不認為她是因行止維護幽蘭起了妒忌，她只是憤怒自己守不住心，又被行止撩撥勾引到，她看不透他的克制，但更生氣的是自己，因為她愛上了行止。

是的，這是將行雲行止融合後，她真正愛上的，完整的一個人。

我並不確定在錦繡城那晚，行止緊擁著經療傷後仍昏迷沉睡的沈璃告白時，沈璃當時是否醒著將這些告白聽得清清楚楚，只確定她應該感覺到有人一直守護在她身邊，而那個人就是行止，一如之前她在王府發熱時，知道守著她，為她驅熱的是行止那樣，然後第二天才會說出那賠命的玩笑，以及任他牽手遊燈節、齊看煙花。

看到這幕，我可以確定了，沈璃當時是不清醒的，她蹭行止胸膛、手指抓他手臂並撓了撓，屬於尋求安全感的無識意舉動。若她那時是醒著的，就不會起這莫名的爭執，而且她在憤怒中忽略了，此前她扭著幽蘭的手時，被行止一把拂開的是幽蘭整個人，而非她的手，這就是親疏有別的表現。

其實行止在此時出手，似要為幽蘭出頭，但真正的意圖是，分開這三個“手牽手”的人！

他很執著於牽手這個動作，因為他從未愛過人，而牽手表達維護、愛護的意思，還是他從沈璃那裡學來的，所以當他看到沈璃一手拉著墨方的手，另一手又被幽蘭拽著，然後一拖二的牽著走，更讓他覺得辣眼的是，沈璃竟一直牽著墨方的手不放！在他的認知中，那可是他“專有”的待遇，怎麼沈璃現在竟牽起別人的手了？更過份的是，他站在她面前了，她還一直拖著，都給她找好借口、擺好台階了，她倒好，一言不合拉著墨方走了，直讓他感到……好委屈……對！就是委屈！我從行止的小眼神和微表情看到的，不是沈璃說的“動怒”，而是委屈，彷彿在說：她怎麼能這樣？

心情很不爽的他便轉而欺負幽蘭去了，都是這傢伙惹的禍──好端端的在天界待著不好嗎？幹嘛來靈界？還去招惹沈大王，害我也遭殃……

然後，他在王府等了她一夜都還沒見到人，一打聽，原來到墨方府上“過夜”去了。他只好去墨方府上逮人。結果，又聽了一次墨方對沈璃的示愛告白。

“好事”被撞破，沈璃見到他出現後竟顯得那麼的憤怒，雖然她的憤怒似是衝著出言不遜的拂容君去的，但他知道，她在生氣他，可他還是想試探她的心意：“若你們郎情妾意，我成全你們便是。”表面是指她與拂容君的婚約之事，但真正指的是，他與她之間的感情事。

我之前每次看到這幕，都會覺得這“吃醋”戲碼不過是為了讓他們不愉快離別，然後再展開天界重聚段落的過渡而已。況且，我因前一幕在沈璃行止因幽蘭墨方對峙時，出現在沈璃腦海中行止“勾引”她的回憶是行止請戰而非任何錦繡城裡發生的事，導致我堅信導演是先拍並剪好這幕，過後才拍的錦繡城，所以故事脈落在觀感上總有種錯覺，這兩人的關係似退了一步，回到行止初到靈界王都時，彷彿他們在錦繡城裡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觀眾的夢。

這一次為了更完善這篇分析評論，我又去翻看這段“過渡”戲碼，細看之下，發現我此前錯過的一些細節，並解開我腦中之前常閃現的一些疑惑：行止為何熱衷於牽沈璃的手，而且導演都會給特寫？行止為何會作出拒絕式告白？行止最後為何會在墨方面前展現勝利者姿態？

行止喜歡牽沈璃的手，我在上述已提出，這是他學習到的第一個示愛方法。

至於那段拒絕式告白，他的起念應該是從這裡開始。

行止假借拂容君與她的婚約試探沈璃的感情態度，而沈璃則借這婚約明確立場，明明兩人對這婚約都不在意，卻偏要以此來表明自己對對方的態度和立場，真的很有趣。

沈璃對感情一事是容不得半點含糊和曖昧不清的，所以她對行止的“玩笑”不買單，她就是要他知道，她就是這麼一個較真的人，他說過的話，她都會當真，潛台詞是：別再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承諾了，我不相信，也消受不起。然後未免再被他“勾引”，索性開口趕他回天外天。

可當她聽到行止遂她所願定下離開的時間，對她說從此兩人不再相見，她突然又覺不捨，因為這是他們不愉快的離別，她想知道他在離別前還有什麼話想對她說，才會開口詢問他今晚為何會出現在墨方府上。

然而，一如即往，雖然他說得完美，她仍得不到他真實的答案，明明，似乎感覺到一絲看不見的情愫流淌在他們之間，但她就是看不透他的情緒。只是沒想，他是走了，但也把她的心挖空了。更沒想到的是，以前尚且能大方懷念行雲，然而如今，行雲行止皆是同一人，她連承認愛慕的心思也不能起。

其實，行止在這裡對她收斂了情愫，一來是在人前，二來是因為她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會履行與拂容君的婚約。

我估計以他喜冒險、劍走偏鋒的個性，在與沈璃從錦繡城回來後，應該是有考慮過如何處理他們倆的感情困境。只是事態發展超出他所能預算的，而沈璃對婚約的立場堅定，並堅決與他劃清界限，他只能克制又克制地，才艱難又違心地說出“待她嫁到仙界之後”這番話，如她的願，割捨對她的情感。只是，還是很不甘心，因為他們倆的這次別離，真的非常不愉快以及遺憾。

也因為心有遺憾，促使他在天界的西苑驟見歡笑與小鯉魚戲水的沈璃時，又動情了。

可隨後發生的白靈獸發怒事件，讓他看到她在仙界步步受制，仙界人對她惡意太重，即使他以神君之名給她帶隻靈獸玩玩，還是會被人利用為攻擊她的武器，讓她受傷了。她雖不怕欺負，但日後嫁來仙界，恐怕真沒什麼舒心的日子可活，若再讓仙人知曉他對她的情意，可想而知那些仙人將會如何對她群起攻擊的，所以他警告肇事的幽蘭說，他與碧蒼王並無深交，他並沒說謊，因為在他心中，沈璃是沈璃，碧蒼王是碧蒼王，兩者不同。

他此時才真正意識到，即使多麼不甘心，他對沈璃的感情不只是不能讓人知曉，連親近些也不可以，而他也認為，感受過仙界這種種惡意、蔑視的態度，沈璃對他的防備心會加高，是不會再給他親近的機會了。就在他進退失據的時候，沈璃對他的那份好奇心以及仍然關心的態度，終讓他下定決心，明確地向她表白。

看著那個不經允許闖入他西苑領地、在跟他那些上古神朋友愉快“交流”的沈璃，猶如在他心底狠狠紮上一槍並刨土翻泥掀他底細的女將軍，他終於丟盔棄甲，於是，很鄭重又明確地告訴她：“沈璃，我不能喜歡你。”

這不是拒絕，而是告白。他不是“不會”、“不可能”喜歡她，而是“不能”。

行止善於隱藏情緒已久，久到他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已變成他人眼中的冷心薄情了。而對沈璃動情後，他也一直在克制，但同時也在學習如何愛一個人。他從沈璃那裡學習到牽手是表達維護的表現，也從沈璃那裡瞭解到堅定地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態度，所以，他也要學她一樣，要完整地表白對她的情意。

也因此，在沈璃提出勿要再撩撥，他隨後即使很無恥地說出，“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撩撥你”，並將克制感情的事推給她作主時，沈璃也並未真正動怒，因為她已清楚接收到行止傳達的情意，而他的“控制不住”不過是在向她的求助。於是，行事果絕的碧蒼王便當起那揮槍斷情絲的人了。

只是她沒想到，更無恥的要求還等著她呢，行止竟要求她將來在他殞落後來掃掃他的牌位，這不是在裝可憐又來撩撥了嗎？

看到這裡，我真的想替沈璃鞭死這死小孩。

我不知其他人是怎麼瞭解“行止─天外天─墟天淵─靈界”間的聯繫的。根據行止給予的解釋，若他被剝奪神格，神力消失，那墟天淵也會消失，作為封印的靈界跟著遭殃，而天外天傾覆，仙界存亡也危矣；若他活到壽終正寢，神力永存，這是不是意味著墟天淵將永久存在？可是，墟天淵的封印需每千年要重塑一次，若行止壽終，那之後的封印鬆動，誰來重塑？這墟天淵的存在根本就是一個計時炸彈，靈界的危機即使行止活到壽終也沒有永遠解除的那天。

這死小孩根本就沒說實話，虧他還有臉裝可憐，要沈璃永遠記得他，若沈璃真有我這麼理智去分析的話，不立即抽死他難洩心頭恨。

更過份的是，“告白”後連飯也不給她做了，這是成熟男人能做出的事嗎？他們倆不談男女感情，也還是有交情的，連通知她一起去百花宴的招呼也不打，至於這樣決絕嗎？這是不知人情世故的死小孩才能幹出的舉動──我不跟你好了，所以我要跟你徹底劃清界限，不說話不交流不互動──簡直是幼稚至極！

而遭受行止“冷暴力”的沈璃，隨後為了保留他的念想之地而拼命護住供奉上古神牌位的屋宇，我只能嘆息，“姑娘，又嘴硬心軟了。”

不過，以沈璃的個性與經歷，我很理解她的做法。

我說過，她缺愛又沒安全感。所以她對愛情的追求是全心全意，對人對己皆如是要求，進而對人情處理上，也抱著你對我有善意，我便還你友善。因此，我認為她拼命護住那行止口中的“幾間破屋”，不但是為了護住行止的念想之地，也是為了回饋上古神靈牌對她的善意，而且，也為了西苑是行雲小院的範本。

她到了仙界便處處感受到各種惡意，被蔑視、被下毒、被冷待，唯有到了西苑才能感受到被尊重和被善待，有來自行止的、小鯉魚的以及上古神的。因此，不為行止，我認為她也是會出手護西苑的，只不過，如今因有行止這主因，她才會這麼拼而已。

也因為她這樣為愛拼全力的性格才能讓行止這本該絕情的神動了情，因為作為上古神家庭中的老么，他需要得到更多的愛才能感受到自己被愛。然後，我們過後便看到行止又開始不能自控地盡情作妖，那麼肆無忌憚地撩撥沈璃，真當仙界眾人眼瞎。

所幸沈璃因親眼見識過行止的神力真能媲天，對神不能動情這陳述有了更具體的認識，而他的“不能喜歡你”告白背後是他必須承擔重責的無奈拒絕，也因此，她不再忐忑不安他的時近時遠、揣度他模稜兩可話語背後的意思，於是，便回歸碧蒼王模式，回返靈界處理於她而言比個人情愛更重要的靈界存亡之事了。此次離別，是她釋懷之別。

只是，釋懷不過是指她對行止不再有怨憤，不代表沒有遺憾。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