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拾即是

●老男人罪狀事件四：為什麼男人老了會不可理喻？

小阿姨撥電話來求救：“拜托你，去跟你小姨丈說說，叫他不要再去‘嘛嘛檔’喝拉茶了，要控制血糖呀！”

近來，我家的電話號碼成了熱線，而我成了輔導人員，工作之餘還得隨時為親戚們進行“家訪”和“輔導”。

事源有天在公司加班的晚上，接到表妹的來電，請我幫忙上網查詢一下小姨丈最近的一些症狀：視力模糊，有一隻眼睛有時會有黑壓壓一片；容易暈眩；嗜睡，而且身體疲倦，總覺睡也睡不夠似的，而且哈欠連連……

我心下一驚，莫不是中風先兆？

於是在搜詢網上鍵入“中風先兆”，不必多花時間，就對證了小姨丈的症狀。

連忙回電表妹，讓她第二天一定得帶小姨丈去醫院作身體檢查，可是表妹一腔委屈聲調，說她剛放下電話就對她爸說了，不但不聽勸告，現還在罵人呢！

我叫她把電話交給她爸，讓我跟小姨丈說說話。我從小就跟小姨丈的關係不錯，小時每逢假期回我媽家鄉度假時，還承蒙小阿姨和姨丈的照顧，所以對他們自有一份感恩。

小姨丈接過電話時，語調還好，並沒有罵人。我把在網上看到的訊息詳細對他說，並說我實在坦心他會中風，要他一定要去做身體檢查，再不情願，也得去做驗血。若連驗血也不肯做的話，那就一定要去做腳底按摩，先讓血氣循環暢通，再作打算。

幸好小姨丈還肯聽我勸，第二天一早就去醫院抽血體檢。

我早上撥電話去時，小阿姨接了電話，一聽是我就抱著電話說，小姨丈最近的性格變得很不理喻，而且常常罵人，她兩母女最近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了，這樣那樣的，說了整半個多小時。我除了聆聽以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有請她多照顧自己和姨丈的健康。

後來，與姨丈通上電話，問了他的情況，他說，驗血報告要兩個星期後才出爐，但剛剛去做了腳底按摩，身體舒暢了很多，而且聽我說往後隔三差五就會去按摩一次，並會每天走路半小時。

兩個星期後，小阿姨打電話來，讓我去問姨丈的驗血報告如何，因為他不願去醫院領報告，但掛上電話前又對我說，不要讓姨丈知道是她叫我問的，我不禁搖頭苦笑。

與姨丈通上電話後，才知道他早已領了報告，醫生說血壓正常，但血糖稍高，要注意飲食了。跟他一番談話後，他才對我坦白，說他現在才放下心頭石，因為他其實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也很害怕會中風，只是不敢面對而已。我唯有勸他多做運動、多注意飲食和多做腳底按摩而已，至於他和我小阿姨之間的問題，則難以插嘴了。

其實，他們間的問題，也是許多老夫老妻所面對的普遍問題。

我們上一輩的女人，大多數是沒有工作的，嫁人前依賴父親，嫁人後依賴丈夫，老來有子女的就依賴子女。而上一輩的男人們呢，如同他們的父輩，是一家之主，負責養家的，不管有主意沒主意，凡事他說了算，在外也許唯唯諾諾，但在家就是主，只有他說沒別人說，即使是我小姨丈如此疼老婆的人，也難免這些大男人心態。

他向來勤奮工作，中年時過得還不錯，所以我小阿姨自從嫁了他後，從來是不必擔心錢的問題的。但近幾年來，小姨丈的工作有些不順利，小阿姨為了幫補家用，便替人帶孩子賺取生活費，而且所有的銀行戶口、儲蓄都交由我小姨丈管理。然而，問題就這樣產生了。

我小阿姨有時要用錢時，都會叫小姨丈去銀行提款，但健忘的他經常忘記，常讓我阿姨因沒錢買菜而跳腳。後來，我阿姨因一個個人戶口太久沒有進出帳記錄，怕被銀行凍結，就打電話去給那小孩的母親說，以後的保姆費請她轉入她的個人戶口；而這事讓我姨丈知道後，就大吵了一頓，因為他以為我阿姨嫌他沒賺錢，還動用了她的錢，更撩下狠話：“你這麼不喜歡我用你的錢就早說，不必這樣那樣做小動作，我以後都不會用你的錢了……”

這番話，說得我小阿姨滿腹委屈，不過也生平第一次跟我小姨丈頂起嘴來，結果兩人大吵，而且事後，也就許多事的意見相左而小吵不斷。

上一輩子的男人，習慣了當家當主，所以一旦沒有了養家的能力，而且還得靠女人養，就會感到自尊受損，而為了掩飾他們自卑的心理，他們的反應多數是變得脾氣暴躁和不可理喻。而女人呢，習慣了被養和伸手拿錢，一切都得聽男人的，不敢有自己的主意，然而一旦可以自立更生，或者反過來家裡的男人要依賴她們時，不多不少她們都會有一種吐氣揚眉的感覺，雖習慣了不敢違抗男人，但她們也變得自主以及敢向男人要求分擔家事等了。

所以，一個家庭中的老夫婦本來幾十年來相處好好的，突然變得爭執多，基本上都是兩人的相處模式突然有了變化，而雙方並未重新調整心態而引起的。

“我終於明白，為何有些夫妻老了反而會想離婚，我現在深深瞭解那種心情了……”這是最近一次我給小阿姨撥電話時，她對我說的。

*2011年1月23日發表於“鮮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