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拾即是

我喜歡《天龍八部》，然而對同名影視劇不如《倚天屠龍記》般，逢翻拍就得去看一遍，因為在我心目中，1982版的《天龍八部》已是最完美的代表，選角佳，演員皆如書中走出來那般，梁家仁的喬峰、黃杏秀的阿朱、石修的慕容復、陳玉蓮的王語嫣、陳復生的阿紫、謝賢的段正淳等以及更多的，光看扮相和氣質，就已讓觀眾信服，他／她就是書中那個人。另外，顧嘉輝和黃霑的曲詞──〈兩忘煙水裡〉、〈萬水千山縱橫〉，至今依然動聽如初，音樂一響起，就能勾起觀眾的回憶，這是其他版本皆難超越的。

最近選擇重溫此劇，是因為在網上看了太多推崇1997版《天龍八部》的視頻，尤其是讚美黃日華飾演的喬峰，更是多如繁星，讓我不服。對我而言，黃日華的外型太過文秀，1982版《天龍八部》演虛竹時，都略嫌過於俊美，演粗獷的契丹漢子喬峰，光是外型就已沒說服力，過多的裝扮，也難以讓我信服，他就是喬峰。不過，他最被推崇的，是他的演技，說他在阿朱之死的表演上，實在無可挑剔，這點，我本無法反駁，因為在我的記憶中，阿朱之死定格在喬峰揭開段正淳的人皮面具後露出阿朱雙眼緊閉的臉，梁家仁的表演，我沒有印象，為此，我決定重看1982版《天龍八部》，然後，因太熟悉劇情而在漫不經意中，被梁版喬峰戳中淚點，在電視機前，哭得不能自已。

我一直以為梁家仁難以處理喬峰細膩的情感表達。但重溫後，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他的表演其實是有層次感的。在青石橋上一掌拍飛“段正淳”到發現錯擊阿朱，那種從狐疑、憤怒到難以置信，他的表演在眉眼──狐疑、憤怒時眉頭緊皺；發現“段正淳” 臉上蹊蹺時的微挑雙眉；揭開人皮面具後難以置信的微放眉頭到喊出“阿朱”，那種悔不當初的表現是第一揪。

接著，阿朱交代遺言後離世，他緊緊地抱著阿朱，然後在阿紫的質問中緩緩放下她；在求阿紫殺他卻嚇跑了阿紫後，他又伏身慢慢將阿朱抱起摟在懷中，喬峰失愛的悲痛就在這一抱一放再抱中。然後決定帶阿朱去鏡湖小築安葬時，面無表情，但抱著阿朱走的腳步是緩慢而沉重的；在鏡湖小築內放下阿朱後，為她整理衣服、置放好雙手，從這些細節中表現喬峰對阿朱的憐惜。

我其實從喬峰對阿朱一抱一放再抱中就已忍不住流淚，看到這幕整理衣服時，已哭出聲。可是，最讓我失聲痛哭的，卻是最後一幕，葬阿朱。

將阿朱放入坑後，那雙表現得輕柔又小心翼翼的手，就已表現出喬峰對阿朱的不捨。待拿起木板欲遮蓋阿朱，茫然中不小心撥入了沙土，驚覺會唐突阿朱後再望阿朱一眼，然後難過又不捨地慢慢將木板覆蓋在阿朱身上，還是很輕柔的動作。蓋上後，喬峰那萬念俱灰的表情，梁家仁將阿朱死後的喬峰心情，實實在在地表演出來，不煽情，卻最讓我揪心，因為，這就是原著中對喬峰失愛後的形容。

所以，我現在可以大聲地說，梁家仁的喬峰才是最難以超越的，黃杏秀的阿朱亦如是。若你們認真看過這版《天龍八部》的話，你會認同這版的峰朱戀才是最接近原著的一版，鐵漢柔情當如梁版喬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