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拾即是

b）知己之情──說“無價女”許楚姬

許楚姬呀，這是一個怎樣的一個女人呀？首先，她是個工作過度認真、說話不會轉彎的“硬梆女”，凡是講原則依規矩，搞得共事人怨聲載道──因為她的優秀，反映了他們的不足。另外，被誤會了也從不辯白，什麼與上司搞曖昧啦、與黑幫人物同居啦等，緋聞在公司滿天飛，她卻在街上滿街追賊，把警察的工作也攬了，古董商更是個個恨她入骨，磨拳擦掌要對付她，她卻依然我行我素，這樣的女人呀，車見車閃，人見人哀呀！

可是，這麼一個熱力十足、堅強的女人，在心底深處卻藏著濃濃的哀、悔與愛。她背負父親的罪，痛苦地活著，恨當小偷的父親卻也深深地思念他，更傻得可以地認為父親是因為她的那句話──“在國寶還回去以前不要見到你”，而不敢再與她和弟弟見面。她的生活似乎只有兩件事──工作以及照顧弟弟。然而，儘管她“強”得可以頂天，她還是如天下的女人一樣，渴望著一份愛，更有了愛的對象，那就是充滿了父愛的姜時完警官。她把對他的愛深深地藏著，她在他面前羞澀得不會言語，也不敢正眼看他，只有在他低頭看不見的時候，才敢眉笑眼開地偷偷看著他。

她不敢流露丁點對他的好感，除了因為性格內斂，主要原因是因為姜警官似乎還愛著亡妻，她暫不敢妄想取而代之，唯有等待。

可是，上天就是跟她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她等待的，不回應，討厭的那人，不請自來，還霸道的一步步佔據她的心。

那個人，向來勢利銅臭的，竟會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偷求情。

那個人，會絞盡腦汁想法設法把你從一班歹徒手上救出。

那個人，會在強吻你後，說，“你現在看我像男人了嗎？”，然後伸過臉準備給你掃打。

那個人，會裝病騙你給他煮飯。

那個人，會告訴你他的家事。

那個人，向來自命風流的，還會對你說他錯愛一個人的往事。

那個人，會在你告白失敗後，主動打電話安慰你。

那個人，心細如塵，竟猜到你最不願讓人窺見的心事。

那個人，會在你失落不已的時候把你拉去吹風，為你花錢耗力。

那個人，會在眾人面前言之鑿鑿說與你“相愛”，然後抱怨他的損失比你大。

那個人，會在冤枉你後，心疼你被當小偷也不自辯的個性，然後道歉。

她雖為救姜時完而受傷，可是那個人呀，原來才是讓她最擔心的那一個呀！

為什麼這一個她從一開始就不具好感，甚至不當他是男人的人，總是圍在身邊活蹦亂跳？

只因為，許楚姬的溫柔與善良，以及深深的哀傷和對父親的思念，只有那個人看得見。

自金范相說出許楚姬的父親是著名的盜墓賊，更說出她贖罪式的工作本意後，她就不再當他是外人，也不可能再當他是外人了。因為，許楚姬已把他視為秘密共享者。所以，她可以坦然地在面前哭泣，無奈但配合式地接受他“交往一個月”的建議，因為擔心他的前途而深夜造訪，更為他隱瞞他修復贓物的事實和為了他去勸告張會長。即使被他冤枉，她一點也不恨他，還很瞭解他的心惰，並擔心他會遭受不測，更對他訴說從未對人言的心底話。

在醫院的她對他，如同對待知已般，不怕將自己最柔弱的部分暴露，也深知他會為自己保密。而對他的心動，卻是因為看到了不一樣的他──那麼憂鬱，那麼落寞，似背負了種種罪與秘密，卻又那麼的故作瀟灑。那個雨夜擁抱，讓許楚姬窒息，也讓觀眾窒息，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再也不是之前對王珠賢說的“頭痛”，而是“心痛”，彷彿他消失後就不再出現。

所以，第二天當她知道他竟被張會長整得失去了許多原來的工作機會後，向他求證了所有的事情後，第一句話就是：為什麼發生了這種事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的秘密，我們是秘密共享者呀，你分擔了我的苦，但你怎麼可以不讓我知道你的苦？

爾後，得知金范相至少保住了文化財廳的工作，立即謝天謝地，完全忘了自己曾想方設法要把他趕出去。

許楚姬，就是這麼一個直線思考的女人。

她不會記仇，得了別人的幫助會真誠道謝，意識自己錯誤會立即道歉彌補，擔心對方還會登門造訪慰問，一切以行動為先的行動派。

可是，她又不光是性格大咧咧的那種人，另一個她，內斂自守，有苦自吃，有委屈自擔，有淚卻只有默默地流。這種女人呀，原來只不過是外硬內軟的刺蝟，只要撥開了外面那層刺，剝開了皮，就是淚與傷、哀與愛。

原本，她一直期為姜時完拔刺，可他心中的傷似乎不下於她，於是她豎起更多的刺，只為保護她這不為人知的丁點愛戀。可是，卻有個多事者竟自己前來，不由分說，硬生生剝開了她，讓她血淋淋地暴露。然而，卻因此讓她得到安慰，然後，所有的傷口慢慢痊癒。

我想，許楚姬最愛看到的，是金范相認真工作的那一面，那麼專注，似乎傾注了所有的熱情，所以她才會由衷地稱讚他作為咨詢員看來更出色；所以她才替他隱瞞他修復贓物的真相；所以她才會去冒險勸告張會長珍惜他的才華。

而她心動的，是他的落寞與憂鬱，那份收起了嘻皮笑臉的認真、灑脫。

至於，讓她愛上的，卻是他的日記。（粉紅色）俗氣的日記本裝載了不俗的事件：小范相到烏文寺向佛許了最後一個願，不再是希望見到父母，不再希望到父母那兒去，而是希望亡父亡母過得幸福。這深深觸動了許楚姬的心弦，原來，上回看似莫名其妙地帶她至烏文寺使“蠻力”，原來背後竟隱藏了這一番深意──只希望她可以向佛許一個願，然後過得心安而幸福。

在這日記本裡，許楚姬看到了小范相與大范相的交錯，其實他，從小到大，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奶奶口中的那個溫柔善良的人──這一次，她總算深切感受到了。於是，心的箭頭早已轉向了金范相。然後，你可以看到，她開始擔心他生氣，還會想辦法讓他消氣。然後，你可以看到，她可以為了金范相一個很爛的藉口而跟他出席他的同學會。然後，你可以看到，她自稱不會唱歌，雖不情不願，但還是很配合地上台與他對唱情歌，說是為了消愁解悶。然後，你看到了，他們在花前月下傾訴真品贗品的事，更直接坦白他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種贗品。然後，你看到了，她躲閃的眼光對金范相說著謝謝，那種女兒態，是那個向來硬梆梆的許楚姬會有的嗎？而且，對象還是金范相呢！然後，你看到了，金范相的“借唇”後她的回應。

也許，很多人說，許楚姬似乎在期待著金范相這個吻，但我卻不以為然。許楚姬那時，最多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坦蕩蕩地望著金范相的眼睛了，尤其是在他的注視下，不能再把他“不當男人看待”，於是眼光才不斷閃躲。而對金范相的吻的回應，則是一時情不自禁，因為她是行動至上的人，腦袋有時會慢半拍，加上之前已有許多催化劑作祟，她對金范相其實早已放下心防。

過後，她不斷說自己瘋了、瘋了，是因為向來內斂保守的她，秉持的那套原則是，可以親吻的對象只有是她喜歡的那個。於是，一夜未眠。

她這一夜一定應該是越想越亂，而且越來越理不清自己對金范相的感情。若非後來發生了擁抱誤會事件，我想，許楚姬自己也不會承認──她愛上了金范相。

她從來沒試過向別人解釋什麼，但她見金范相轉身離開卻立即追前解釋，深怕他誤會了什麼（結果，真的是誤會了）；她生氣，並與他冷戰，是因為太在乎金范相對她的“誤看”；她對金范相說：“我也做了讓你誤會的事，對不起，行了吧”，我認為，她是指對他的吻回應事件，是因為她不想再與金范相曖昧下去，她會愛他愛得不能自拔，所以最好盡早抽身；她對他上門道歉這事，除了意外以外，有更多的釋然，因為她已習慣與他分享生活的哀與樂了。

其實，金范相登門道歉這一招做得很漂亮。他徹徹底底瓦解了許楚姬對愛的防衛與猶豫，然後你可以不時看到許楚姬的暗地裡偷望、心甜，還有期待，並有些羞澀；也看到她對他的依賴日深，如，討論讓弟弟出門旅遊、詢問是否要將為父親煮的飯菜再熱一回；不願相信父親已死的消息，向金范相索求支持，猶如最後的救命稻草；父親出殯的當天，她一整天都沒見到金范相，以為他不會出現了，卻在送殯回家後見到他在門口等待，於是放心地微笑，接著與他叨叨絮絮地說著與父親生活的點點滴滴，因為，她的傷痛，她知道，他最能瞭解；對他說，若她出事了，第一個給他電話；對他說，等弟弟回來，就叫他過來用他送的三個杯子一起喝茶，把他與弟弟相等了；因為他隱瞞了弟弟是洪吉童的事，並讓她最後一個知道，於是向他大發火（其實呀，人都只會對最親密的人發脾氣）；在外失魂落魄地遊蕩了大半天，卻在聽到他聲音時才暈倒（因為可依賴的人就在眼前）……

以上種種，都在一步一步地描繪著許楚姬對金范相的愛的進程，然而，我們那自命風流的金老師，卻近愛情怯，對許楚姬愛得那麼小心翼翼，卻又曖昧不明，著實讓許楚姬這單線思考的人摸不透猜不著，他究竟對她是如何的，是當她是好友而已嗎？可是卻為什麼總是對她說他很擔心她一個人在家，總是要她去他家住？這對她而言似乎只是金范相“博愛”的另一個玩笑，可是看他說得認真，害她聽了心如鹿撞，卻還是弄不清楚他到底如何看待她的。

然後，來到了那個姜時完告白過後的時刻，發現金范相竟全盤聽去，可是，與上次發怒離去不同的是，他這次卻沒反應似的，但還是同樣要走，於是，行動比腦袋快的她，才會立即拉住他，追問，你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了呢？（別人都向我告白了，你說該怎麼辦？）爾後，見金范相先是避開了她的注視，又說了一大堆讚美姜時完的話，似乎要她答應姜時完的示愛似的，她正尷尬自己似乎對金范相表錯情之際，卻在下一刻聽到了他的告白。正猜疑著他是說笑還是認真之際，那人又轉身走了，真是拿他沒辦法。

說到這幕呀，不得不稱讚金宣兒和李東健這兩個演員，把個別的欲語還休、欲言又止，既期待又暗暗地驚慌的心態的表演得絲絲入扣，尤其是金宣兒，那眼神先是尷尬，爾後黯淡不解，然後無奈；而她的身體語言的表現，更是讓我叫好，金范相告白過後，沒等許楚姬的回應（他害怕知道結果），就轉身離去，只見金宣兒身體向前傾了一下，似乎想向前再次拉住他，復又克制自己停下腳步，然後嘆了一口氣，無需台詞，但觀眾都可以感覺到，她在說，我真拿你金范相沒辦法呀！

至於第二天的相遇尷尬，我想，一來是金范相直勾勾的眼神讓她驚慌失措，二來是有第三者在場，她不好回應，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因為，金范相昨晚那告白好像只是“預告”：“我以後會在很棒的地方向你華麗地告白”──這似非正式的告白，讓她不知該如何做，再加上她在腦袋正常運作的時候，對感情這事是非常靦腆害臊的。

我猜，如果沒有聽到金范相受傷入院，她還會靦腆幾天才去問金范相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他的受傷消息，讓她意識到，愛要及時，不然就後悔莫及了。明知對金范相的那個主動擁抱，是會讓他瞭解她的心意，可是，她還是要清清楚楚地，不但對他說一遍，更用行動表示──我為你拒絕姜時完，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金范相（所以，你別再誤會我了，也別再逃避了）。

即使多麼相知，愛還是要說出口、要行動的呀！許楚姬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兩個心靈上有缺口的人互補了，他們倆圓滿了，我們也圓滿了，然而劇終卻不想人散，心還總是牽掛……

*寫於2009年9月25日，首發百度“每天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