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拾即是

（三）為什麼他可以對朋友推心置腹，不怕被出賣？

我在《細說〈每天夜晚〉之情》的友誼篇中討論過，劇中所看到的金范相朋友有三個──吳宗奎、孫社長以及無名醫生。排除最後一位只出場過一次的朋友，我們且看看其他兩位是在什麼情形下出場的。

首先，就先看看金范相的第一號好友──吳宗奎的背景與形象：

他是金范相的大學同學，應該是同一系畢業的。我猜測他一大學畢業就考入國立博物館當公務員，年資相當，從劇中給予的訊息，他有安排文物展覽室與決定聘請博物館保存科學教授的職權，職階應該不低。他的性格溫馴，有親和力，而且絕對是循規蹈矩的人（看到警察會不由自主地緊張），不會說謊，但並不要因此而認為他是個智商平平、一無是處的人，他可是比金范相還世故的人呀，而且洞察力很強，而最重要的一點，尤其是對金范相來說重要無比的是，他很會保守秘密。

說完了他的“基本”背景，接著就說說他出場的情景吧！

1.金范相升職失利，而且是敗在他向來視為笨蛋，但家庭背景顯赫的競爭對手──孔永哲手上，他去找吳宗奎抒發滿腔的怨氣與志氣後，被吳宗奎嘲笑他做人太累。

2.金范相巧騙“貓碗”，卻得而復失，吳宗奎到他家中安慰及揶揄他。

3.金范相拒絕了文化財廳的管制組咨詢員一職後，約吳宗奎吃飯喝酒並大說其如何優雅拒絕該職位的經過，被吳宗奎大罵笨蛋，因為他失去了一個絕佳的可以助他建立廣闊人脈以及高薪、前途無量的好位置。

4.金范相終於“重奪”咨詢員一職，吳宗奎到他的辦公室聽他說職場大計與無聊的報復計劃。

5.金范相到文化財廳鑒定匪懈堂集後，與從博物館來取匪懈堂集的吳宗奎不期而遇，才發現匪懈堂集剛被冒充博物館職員的歹徒偷走了。過後，兩人一直在文化財廳那兒等警方錄口供備案。

6.吳宗奎第六次出場與金范相沒有直接關係，但有間接關係，就是讓許楚姬無意中發現金范相在博物館內與張會長見面。

7.金范相發現家中失竊，被偷走的竟是張會長交給他修復的已失竊國寶──小苑花開帖，他第一時間通知吳宗奎到他家中商量對策。

8.金范相到博物館去找吳宗奎，看吳宗奎托人找小苑花開帖是否有著落。期間兩人還談論到尚在醫院留醫的許楚姬，因吳宗奎直呼許楚姬的名字讓金范相不爽，而被宗奎揶揄。

9.小苑花開帖被洪吉童送回博物館，金范相趕去檢查真偽。吳宗奎知道後，立刻去找金范相，焦急的他，也不待金范相是否單獨一人，見了就開口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10.為了保護許楚姬不受傷害，金范相終與張會長正面衝突，得罪了他。過後約吳宗奎出來喝悶酒傾訴，吳宗奎擔心金范相對張會長的得罪會導致身敗名裂的下場。

11.第十次出場，吳宗奎只是過場，說他收到洪吉童回歸國寶的快遞。

12.參加同學會，金范相被吳宗奎一語道破其實他很想邀許楚姬前來。後來，金范相與孔永哲言語上有衝突，正要吵起架來，吳宗奎負責當調停。

13.同學會第二天，金范相與吳宗奎見面，但沒正面答吳宗奎的詢問：他與許楚姬都提早走了，出了什麼事？反過來被金范相要求去探問孔永哲父親收到張會長送的禮物是什麼。

14.第十三次出場也只是過場。

15.吳宗奎找金范相當參觀博物館的學生團的文物解說員，過後吳宗奎邀請金范相到博物館擔任保存科學教授一職。

16.因為要進行保安訓練，提早下班的吳宗奎約到博物館來鑒定、檢查被洪吉童送回來的文物的金范相去喝酒。

17.吳宗奎找金范相詢問是否要為一幅字帖做修復的意見，隨後聽金范相發表家庭言論，吳宗奎笑他似乎有結婚的打算了。過後吳宗奎還告訴他，新任的文化財保護財團的理事長是張會長。

18.孔永哲托吳宗奎將他做的展示會評論交給金范相，讓金范相發現那展示會的展示品內有乾坤。

出場了十八次後，金范相終於與許楚姬成為情侶，從此有異性沒人性，朋友宗奎從此在此劇中功成身退。

至於金范相另一個朋友──孫社長，我們也來看看他的“基本形象”與出場情景吧！

孫社長的“基本形象”：

孫社長是曾坐過牢的“正當”古董商，黑白兩道通吃，也認識了不少旁門左道。劇中一開始就表明了孫社長與金范相的關係是一種互惠互利的伙伴，他是金范相的消息來源戶，但畢竟在商言商，他也非所有消息都會與金范相分享，涉及了他性命財產的消息，他可是守口如瓶。然而，這看似奸狡的商人，對金范相還是非常不錯的，對於金范相的拜托還是會傾力協助，也因為金范相，本對文物管制組許楚姬有不少齷齪的他，對她也另眼相待了。

他出場的情景如下：

1.正在追查內金剛動向的許楚姬向孫社長詢問消息，接著被孫社長揩油的她，立即不動聲色地報仇，然後離開了孫社長的店。她前腳剛踏出店，金范相後腳就進來找孫社長，過後，兩人一齊研究內金剛在誰的手上。

2.第二次出場時，孫社長一來是破壞金范相風流的好事，二來是為他帶來一個只有行家才知道的秘密消息：李準畢議員家失竊的寶物是──傳聞中的安平大君李瑢書法作品《匪懈堂集》。

3.許楚姬用金范相的罪證逼他幫她追查《匪懈堂集》的下落，並要金范相出面要孫社長提供更多的消息。金孫兩人在許楚姬未到前先套好口供，“狼狽為奸”。

4.金范相向許楚姬要錄音筆不果，氣起來撥電給孫社長要他查許楚姬是否有受賂，孫社長對金范相的頤指氣使生氣得大罵。

5.雖然抱怨，但孫社長還是依金范相的拜托去查了許楚姬是否有受賂的紀錄。見金范相似乎被許楚姬“欺負得很慘”，孫社長便告知他許楚姬將被其他行家對付，要金范相不必費心，結果被金范相發了脾氣。除了許楚姬的事，兩人還互相探聽關於《匪懈堂集》的消息，並通過孫社長的口得知，第一個偷竊《匪懈堂集》

6.小苑花開帖被盜，金范相查無方向，除了拜托好友吳宗奎幫忙查詢以外，另外他可以拜托的，就是孫社長了。而孫社長雖說不保證可以查得小苑花開帖下落，但仍盡力幫忙。

7.知道小苑花開帖被送回博物館，孫社長急找金范相來見。金范相原以為他只是為了八卦，卻原來他是要通知金范相小心張會長，而且還透露張會長可能會同時對付許楚姬。

8.金范相跟蹤許峻，發現他與一群叔輩們吃飯，當中竟有孫社長在，讓他更懷疑許峻就是偷張會長收藏的贓物歸還博物館的洪吉童。過後拉了孫社長來問話，終證實自己心中的懷疑。

9.許峻從金某手上逃出去，自我“失蹤”。金范相與許楚姬一同尋找，金范相更請孫社長托認識許峻的同行問看是否知道有許峻的消息。孫社長帶金許二人去找賣保險箱的朋友，從那兒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出場了九次後，孫社長也與吳宗奎一樣，在金許二人感情相互獲得確認後，便退場不再出現了。

併列了這兩個金范相好友的出場次數與場景，除了是想對照一下這兩個人在劇中的功用，也想從中進一步瞭解金范相。吳宗奎與孫社長是金范相最信任的人──一個在生活上得到他的信任，一個在工作上得到他的信賴。只是，你會很奇怪的是，為何對人向來虛偽的金范相，為何偏偏對他們推心置腹？

關於這點，我思考了很久，想到三點：

一，是跟他辨別真偽的能力有關。他不但擅辨認文物，也擅觀察人，所以，他一定是看得出這兩人的本性，才會對他們如此放心；

二，他與他們相識於微時。吳宗奎與金范相是大學同學，大家同系，同時為自己未來事業起步，以吳宗奎的性格，他安於本分，不喜歡爭出頭，而且對人相當包容，所以，金范相與他相處，一定是非常放心與舒服的。至於孫社長，我猜金范相與他相識，也應該在大學時期。金范相修復書畫的天賦，他自己應該很早就瞭解了，而他也很清楚，他以後就是靠這天賦來吃飯的，所以我想，他在大學時，或在大學前就認識孫社長，可能是通過他經常去光顧他的店，也可能是通過爺爺的瓷器發行商，並在那時開始就與孫社長合作，幫忙做鑒賞與修復文物的工作。微時或成名前認識的朋友，那才是真正的朋友，大家基本上沒有利益衝突，相交也能予以真心。

三，他們對他的關心。我們不妨回顧一下他們倆第一次出現的場景以及他們與金范相的對話──吳宗奎對金范相說：“裝善良、裝酷，明明什麼都不懂，卻裝得像個博士一樣，你這樣不累的嗎？”；而孫社長第一次出現時，就對金范相說，插手尋找內金剛的事對他沒有好處，因為內金剛已被文物財廳管制組盯上了。

他們對金范相所說的話，聽來很像嘲諷，實則是充滿了關心。一個不忍看他這樣戴著假面活著，一個不希望看到他身敗名裂。其實，關心，才是金范相會對他們如此信任的主因。

大家也許都還記得小范相的日記本吧？

那記載了小范相許多心事──得意事、心酸事的日記本，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放在書架上，很容易的就讓許楚姬找到了。

為什麼屬於隱私的日記會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我認為原因有二：一、他很信任爺爺奶奶不會偷看他的日記；二、他沒有可帶回家的朋友。

為什麼他會沒有朋友？

原因很多，但我猜測可能是因為他是“外來者”。小孩當轉校生、插班生基本上因為環境轉移的關係，都需要有一段適應期，個性活潑的，適應期短些，個性較孤僻，就需要相當長的時間，而且還需要新環境的人來引導他融入。而小金范相的情況較特殊，他是因為父母雙亡而成為轉校生的，一來傷親之痛未癒，二來還要適應環境──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爺爺奶奶家，他都需要適應，再加上他沒人開導沒人引導，即使性格本來活潑，也會因此陷入自閉狀態中。他會自閉多久？沒人知道，但我認為，他傷親的痛一直沒痊癒過，直到長大。

他看到同樣在小時候因沒父親照顧而顛沛流離的“敵人”許楚姬會感到難過，他會為小偷父親被警察捉走的小女孩買生日蛋糕，他說思緒煩郁的時候就會到普門寺去，他受了孔永哲的怨氣會立即找好友傾訴，他會為許楚姬說擔心他被張會長支使去做見不得光的事而心動……

這一切種種其實都在說明，金范相從小到大，最缺乏以及最渴望的，就是別人的關心以及注意，如同小孩一樣，跌倒了需要人呵護一樣，他需要別人關心他、瞭解他、支持他，而只要能獲得他人的真切關心，他便可以對那人掏心掏肺。



（四）為什麼他那麼愛追女人，難道他天性風流嗎？

雖然劇中一直說金范相的男女關係複雜，而金范相也表現得一副風流樣，到處情挑女人，可是，據我們所看到的，他除了向那女主持揩油外，似乎都沒其他勾引動作，反而是許多女人見了他自動圍上來的。所以我想，他的風流並不是天生，反而是女人緣，則是渾然天成的，而他到處追女人，也讓女人追，是因為他想從女人那兒獲得注意與關心。

證據？就是小范相的日記，有一篇日記寫道，他班上最可愛的女生給他送巧克力，哈，是因為終於發現了他的好。另外，他評鑒女人是憑兩樣，善良與溫柔。為何是善良溫柔，而非美麗可愛？那就更簡單了，善良與溫柔的人最重要的特質是，很會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善解人意，當然，也很會關心別人。

然而，他這種向女人索取關心的需要，不但是他心底下的一種渴望，更是他苦苦追尋的。

我認為，他也曾經純真過，曾經想要好好地愛一個女人和對一個女人專一，只是，他沒有那個機會。他對許楚姬說過，他大學時曾很喜歡一個女子，一個古董商的女兒，而且還為了吸引她的注意、討好她而不惜花高價在她家的店買了一件古董。可是，後來才發現，這女子原來已嫁為人婦，他滿腔的愛與努力頓時只能付諸流水。我想，受了挫折的他，可能是從這時候開始改變心態，將自己的真心埋得更深，以玩世不恭的姿態示人，風流、花心的標籤也從此貼上身，直到他遇上真正關心他、擔心他安危、欣賞和認同他才能的女人──許楚姬為止，他終於從自封的繭中破出，恢復了往昔純真的他，並真正開始“長大”。

綜合以上四個問題所提出的分析，可得出的結論是，金范相之所以會在人前呈現這麼多種面貌，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他只是一個曾受了傷而不獲他人關心，卻又偏偏想裝成偉大大人的“小孩”而已。然而，小孩還是會有長大的一天，當金范相遇上了一個可以全面滿足他心底渴望與需要的人後，便迅速長大成有擔當、不畏強權、有包容、也很溫柔體貼的男人，也成為我們念念不忘，既壞又可愛的金范相。


（完）

*寫於2009年10月，首發百度“每天夜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