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拾即是

●許楚姬→金范相：一個夏天，她感情上的缺憾獲得圓滿

許楚姬與金范相相遇在夏天初始。

然而，這並不是美麗的邂逅，而是各懷鬼胎、有目的性的相遇。

由於一早就認定了金范相是文物走私的仲介，所以許楚姬從一開始就以看待犯人的心態來看待他，盡可能“醜化”金范相的一切行為，即使是她從來未享受過的男士風度與帶挑逗性的讚美。總之，在她眼中，錯誤時間出現的金范相，所做的一切與所說的一切，都是錯。若非日本黑道田中一羽的出現，並安排了一個邀金范相去他家的插曲，這兩個人在這案件過後應該就沒什麼交集的。

而許楚姬之所以對金范相突然由陌生、敵對的心態變為熟悉、伙伴似的“同仇敵愾”，就是最典型的“親和動機”表現。

當人處於不安的心理狀況下，會要求與其他人相處在一起以減少不安的情緒。而許楚姬對金范相“親和力高昂”的產生，就始於到達田中一羽的家後──當假扮鈴木花子的許楚姬剛從田中一羽的車子下來時，看到兩排一字排開的田中黑道手下，許楚姬就立即躲在比她後下車的金范相身後。雖然她那時是把金范相當作嫌犯看待，但在她因田中一羽的身份而起了不安的情緒後，金范相就突然成了她的“依靠”，因為她認為，這個人至少是她熟悉的，所以對他產生了親和力。

接下來，當許楚姬發現自己錯認了金某，並與金范相經過一場既緊張又刺激的遭黑道追逐以及併肩對抗戲碼後，彼此間的“親和力高昂”到達了一個高度，把他們從陌生人的關係立即拉近成欲“拼個你到我活”的冤家關係，即彼此為了鬥倒對方，會對對方的行為、心態不斷思索、研究，以便從中找出弱點，然後一舉擊破。而在這方面，坦白說，許楚姬不是金范相的對手，她雖然很清楚他的行為，也瞭解他處事的心態，但她為人太正派，既沒有金范相的狡猾，也沒有金范相的通融圓滑，所以在與金范相的交手中，其實若不是因為金范相對女人向來保有一貫的紳士風度，她其實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不過，因此也說明了一點，金范相的人其實很善良。

其實，每次看到他們兩人的交手戲時，我會不期然地想起《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與趙敏。我並不是說金許倆像張趙，而是因為曾看過吳靄儀女士對張無忌與趙敏愛情分析的文章，而產生了一種熟悉感。她分析，張無忌與趙敏彼此間有互相佔有的慾望需要。張無忌是個“老好人”個性，連對仇人的態度也很溫和，但偏偏對趙敏不但動手打，還差點扼死，證明這女子在他心中是非比尋常的；而趙敏對張無忌的親吻則是激動得幾乎暈了過去，證明她對他的感情是如何的強烈。在這裡，我想作比對的，是許楚姬與金范相對對方的態度。

金范相對女人向來很有風度，但一旦面對許楚姬，他的紳士風度就立即收起，不但對她惡言相向，而且還動手──一見對方撩下狠話想逃，就粗魯地拉住她反駁兩句；還設計惡整她；而且，向來對別人的當面諷刺或惡意中傷最多在背後嘀嘀咕咕的他，會因為她對他的評價──變態──而氣得對她怒吼，並要求她道歉，一副非要她蟄伏不可的強硬態度。而最後對許楚姬作出那個我們看來是自尊心受傷、信心受打擊而他自己則說不出所以然的無聊親吻，足以證明許楚姬在他心中，從一開始相遇就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她的“痴纏”讓他情迷、她的身份讓他猜度，她的動機也讓他猜疑。

而許楚姬呢？

她無論是面對找碴的同事也好，面對揩油的人也好，都是抱著隱忍而在沉默中反擊的態度應對。但她對金范相則不同，她在面前表現了只有親人──弟弟，才看到的粗魯、狂怒、不顧一切的狠勁，以及對人的關懷態度──關於這點，有一幕表現得特淋漓盡致，那就是當《匪懈堂集》被人從文化財廳偷了去、大家都為這事忙得翻天，金范相竟還只牽掛著他的罪證錄音是否會被刪除，許楚姬被他氣得想動手給他一巴掌，卻又強忍著，最後惡言趕他走。這對許楚姬來說無疑是一種從天堂掉入地獄的感覺，才剛開始覺得這人還不錯（和她一起為《匪懈堂集》奔波，還救了用身子擋車的她），對他稍關懷下，結果這人擔心的只有自己的事，對他的親和力高昂度立即掉入冰點；另外，態度向來強硬、倔強的她，會對他作出從不對他人作的低姿態──撒嬌──當她去求金范相陪她出席張會長的慈善拍賣會幫忙鑒定《匪懈堂集》時，不經意地向他撒了嬌。這也說明了，金范相在許楚姬心中的位置，其實是非比尋常，雖然她本人並未意識到。

我不敢說這兩人是否有猶如張趙之間那種互相佔有的慾望需要，但他們倆各自的確擁有能給予對方需要的愛情需求。金范相需要別人對他認可、讚美、信任、接受、感激、鼓勵和關心──這些都是許楚姬能給予他的；許楚姬則需要別人的理解、關心、安慰、信任、尊重和體貼──這些都是金范相可以給予她的，然而，她卻是在對金范相有著很複雜的感覺下感受到的。

我之前說過，金許兩人關係的突飛猛進，是因為“親和力高昂”。然而，她對他的“親和動機”，卻時而高昂時而掉入冰點，例如，在田中一羽的家中，許楚姬因不安而與金范相有些親近，但卻因為溫泉共浴事件讓她醒覺，他也是令她不安的因素之一，對他的親和度下立即下降。過後兩人一起逃避黑道追捕、聯手抗敵，親和度又再次高昂，接著得知他原來是自私自利的“無賴”，又對他的親和力下降至冰點。這樣反覆高揚、下降的“親和動機”，並未因兩人過後共事之後停止，反而越演越激烈，讓許楚姬對金范相產生了一種很複雜的感情，尤其是當被金范相無聊地親吻後，她一方面痛恨他，一方面又不知該怎麼面對他，所以才會說，見到他的背影就覺得頭痛。

然而，金范相卻又能在她對他的矛盾感覺中滿足她的需求。

需求滿足一：尊重

在仍然不清楚金范相吻她的動機之際，她發現其實他對她挺尊重的──她說過，只要金范相敢再碰她，哪怕是一根寒毛，她也不會放過他。而當被拐到金范相家煮飯的她，在走時因不會打開金范相的家門，握著門把的手被伸手欲幫忙的金范相碰著了，卻見他立時縮手，似乎還記著她說過的話。

需求滿足二：安慰

在應該怨恨金范相破壞她的暗戀之際，他卻打電話來安慰，並難得“傻氣”地應她的要求唱了首歌給她聽，充份安慰了心情低落的她。

需求滿足三：理解

當她在為《匪懈堂集》上冊被李議員取去、回歸博物館無望而作出讓其他人不解的心痛、哭泣之際，金范相適時出現並告知她，他理解她心痛和哭泣的原因。

需求滿足四：關心

當她因情緒低落而休假時，他帶她到江華島去轉換心情。

需求滿足五：信任

她無意中發現金范相與張會長秘密見面，擔心他是否又受了張會長什麼請托而毀了前程，晚上竟跑到他家去與他喝酒，其實是想探聽消息。被金范相點出她的來意後，她問金范相會否對她的詢問老實回答？他說，“問吧，我會回答你的。”這回答對許楚姬來說，無疑是金范相默許他們倆成為秘密共享者。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金范相撒謊了，但當時他的回答，卻與她建立了一種信任的關係，也因此當她被金范相誤會為偷《小苑花開》帖之賊時，她倍感失望與心痛，因為金范相不但巧言騙了她，原來根本就不信任她。後來，誤會冰釋後，許楚姬終於確認金范相對她的信任。

需求滿足六：體貼

我故意將許楚姬的這項需求滿足放到最後，是因為許楚姬真的是在最後才感受到金范相的體貼，雖然這是他早就對她作出的動作。金范相莫名帶她去江華島拜大佛，她直到讀了小金范相的日記才懂得他的心意與體貼──讓她許個願，心安。

而瞭解金范相的體貼對許楚來說，其實至關重要，因為這是她對他產生情愫的起點。

當然，許楚姬的母性天性也功不可抹，讀了小金范相的日記，不但讓她瞭解到金范相的體貼，更讓她對他的經歷產生共鳴──原來兩個人的童年都經歷過傷痛，過得很不愉快……

所以後來，她會很害怕金范相生氣，也會很自然地向他撒嬌，一來她這時已把金范相當作很好的朋友，二來則是清楚瞭解他的體貼可以包容她偶爾的無理取鬧。

也因為金范相對她的體貼滿足了她渴望別人理解、信任，並對她不離不棄的需求，所以她也變得越發溫柔起來，也開始會對周遭的人主動表現體貼。而這種正面力量又影響了他人對她的回報，也開始體諒和關心她了，頓讓她的人際關係變得順暢。

由於與金范相互守秘密，而讓她對他產生了依靠與眷戀，以致她後來主動回應金范相的親吻，我認為她在潛意識中早已接受了金范相是她“男朋友”的關係，有點弄假成真的意味，也因此被金范相看到她被姜時完擁抱著，她會緊張得立即追上去，甚至是拉住他想給他解釋希望他不要誤會。

當然，過後兩人又再次和解時，所說的對話雖很耐人尋思，但因為金范相近愛情怯，開不了口告白，以致他們倆的關係一直處於“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階段。然而，許楚姬對於他們倆是“情侶”的身份並不排斥，證據有二。一，雖阻止弟弟叫金范相作姐夫，但態度並不強硬；二，兩人在TGI Friday’s餐廳用餐，金范相抱怨許楚姬沒請過客，許楚姬便請侍者介紹店裡好吃的，侍者介紹了A套餐，有情侶甜點，並附送飲料，許楚姬想也不想就點了兩份，結果讓金范相聽傻了，不知是想掩飾還是什麼的，他竟開始抱怨許楚姬自作主張，並說這套餐是店裡最便宜的……我想，有去過餐廳並請侍者介紹店裡好吃餐點的朋友應該有經驗，基本上侍者都會為客人介紹店裡最暢銷的餐點或菜餚，而這些餐點與菜餚相對的，價格也會比一般餐點貴一點點或至少同價，而非價格更廉宜的，除非那侍者想給餐廳“倒米”。所以，金范相的抱怨，我一直覺得那只是一種掩飾心態，以免被許楚姬看到他的狂喜（這純粹個人猜測，不得作準，不同意的朋友當然可以反駁）。

最後，兩人的“朋友之上，戀人未滿”關係因姜時完未作預告、衝動的告白而來了個突破──金范相終向許楚姬告白了。只是金范相這告白似乎只像一種預告，而非正式告白，讓許楚姬不知該如何回應，因為她雖心動但仍害怕主動踏出那第一步。若非得知金范相遇險讓她清楚明白“愛要及時”這道理，我想她可能還要磨蹭一段時候，待金范相第二次“正式”告白或要求她給答覆時，她才會回應他。

與金范相相遇的夏天，並在夏天結束前，許楚姬的生活型態不但被改變了，在感情上所有的缺憾也獲得滿足──友誼、親情、同事情誼，以及愛情。所以，她在最後才能無拘無束地，笑了，並大膽地在人前回應了金范相對她的愛。


（待續）

*寫於2009年12月，首發百度“每天夜晚吧”